《凡人歌》:人生轨道内外的中产泡影
当地时间本周三,克罗斯在参加播客节目“AtoZ”时谈到了德国体坛目前存在的问题以及自己对足球当中个人奖项的看法。“我们对所谓的边缘体育项目支持不足,四年都听不到他们的消息,然后发现他们的发展变差了。
在《凡人歌》中,那伟和沈琳夫妻经历了失业、求职困难、创业失败,重重家庭经济压力下,最终选择摆摊卖卤味。(资料图)
“人生是旷野,而非轨道。”这句频繁见诸社交媒体的口号,在刚刚热播完的剧集《凡人歌》里有了具象化的体现。
80后夫妇那伟和沈琳,只有二本学历,所幸赶上经济腾飞的快车,在北京打拼下地标建筑SOHO附近的体面大三居。为了生二孩,妻子沈琳辞掉人力总监工作,做起全职太太,每天的日常,就是发发岁月静好的朋友圈。
看似稳固的中产生活,实则如空中楼阁,抗风险能力没有想象中高。网络上流传的“中产返贫三件套”——高额房贷、太太全职、两娃上国际学校,夫妇俩占了两条半:他们每月房贷过万,孩子虽然没上国际学校,但要换一辆50万元的宝马车,也需要反复思量。
那伟在一家即将上市的家族企业供职多年,已成老板心腹,在公司立身的最大王牌是“忠诚”。酒局更像是他的职场,业务层面并非无可取代。所以,当公司管理权嬗变,他很快立于危墙之下——经营状况不佳时,哪怕做到副总,也难逃被踢出局的命运。
随后一路向下。人到中年,被重新抛到就业市场,发现年龄和职级无一不制造障碍与落差。他失意地发现:自己手里那些所谓的人脉、资源,本质来自 的赋予。出来开营销公司,发现创业艰难,曾经在酒局上热络的“朋友”都不愿伸出援手。泥潭挣扎,不知道还可以如何在社会立足。
《凡人歌》讲的是滑落的人生。一系列危机将一家人的经济境况拉至谷底。入不敷出,积蓄见底。只能将房子租给一对年轻人,以房养贷,一家人搬到了三十多公里外的燕郊,租每月两千多元的房子度日。孩子也随之转学,长辈不免感慨:从小城市费劲心力来到大城市,最后还得离开。
沈琳离职前,是月薪两万的管理者,做了五年全职主妇后再度进入就业市场,发现自己只值6000元的税后工资,曾经自己招聘的职员成为如今的上司。一连串碰壁后,她艰难作出决定:去当月嫂。这些年,临时劳动几乎成为失意者的收容所,诚如剧中角色所讲:丢了工作,男的去开网约车、送外卖,女的去做月嫂。最终,沈琳靠着自己的卤货手艺,在燕郊某市场摆摊谋生,最终靠一笔笔“小钱”接住了自己家。从事装修行当的亲戚对她说:不把你逼到这份儿上,你也不知道你自己一直捧着个金饭碗在要饭。
社会制造落寞者,也批量生产成功者。相比那伟夫妇的失意境遇,弟弟那隽无疑在往中产生活目标奋力狂奔。
那隽学历光鲜,本硕毕业于TOP2高校,三十多岁,在互联网公司的安全部门担任组长,手握近千万元的期权。面对哥哥那伟的困境,他直言不讳地指出:哥哥没有核心竞争力,身上散发一种被 圈养的味道。
过去十多年,互联网被视为稳定输送“新中产”的流水线。那隽是这条生产线上的标准锻件。他的小名叫“卷卷”,人也 内卷,加班加到女友一个月见不到他。他的人生掩埋着严整的规划性,用一颗颗螺丝钉固定生活机器:买一套大房子,为它找到女主人,生育一儿一女,女主人尚未确定,但子女的姓名已计划在列——浩宇、星辰。一旦有一步不在预期的光滑人生轨道内,就觉得是消磨光阴、行差踏错。
只是,看似光鲜的收入背后,是严密的现代企业管理系统和高压的工作环境。他所供职的互联网公司,将管理机器武装到员工生理末梢的最后一环:连厕所也不能幸免。为防员工躲懒,公司安上计时器,一旦如厕时长超过15分钟,隔间里就会想起刺耳的警报声。对于员工来说,厕所原本是少有的放空之所,而某些追崇效率的大厂选择吞噬一切让人精神放松的空间。
高薪让他得以在中关村供养150多平大平层的房贷,却难以根治35岁职场年龄红线带来的紧迫:那隽想转岗管理层,却始终被领导*婉拒绝。当一个个顶着海外名校履历的新人进入公司,他引以为傲的“核心竞争力”理论受到动摇——在技术狂飙猛进的高新行业,“核心竞争力”也要面临一轮又一轮的迭代。
那隽的日常工作是填补代码里的bug(漏洞),却是以在健康系统上挖bug为代价。一晚,被同事叫醒去公司修补bug,他发现自己突然耳聋了。为了保住“核心竞争力”,他不惜开车撞向地库的立柱,装作是在加班途中遭遇事故。
确诊轻度抑郁症和惊恐症后,他却拒绝服药。理由是, 的副作用会损伤大脑,尽管它们能让他的精神免于崩溃,却也蚕食了在高竞争职场中继续立足的可能。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道选择题:是保障作为生产工具的身体,还是保障维持人健康生存的身体?在看待身体的两重眼光之间,那隽轻易地选择了后者。
那隽的女友李晓悦在生活观念上与他截然相反。她是二本毕业生,物质欲望 ,在男友“卷卷”的眼中,是不可救药的“躺平族”。她求职时,先看单位加不加班,一旦加班严重,哪怕用人单位认定她能力匹配,投来橄榄枝,也会遭到单方面拒绝。她从上一家单位离职的原因简单,在完成一个频繁加班的项目后,领导原本许诺让他们休息,项目结束后却忙不迭让他们进入下轮工作。李晓悦直接撂挑子不干,即将到手的项目奖金也不要,被同事们视为“整顿职场 人”。
在那伟的公司工作,领导看她能力出众,值得栽培,她却直接拒绝了升职offer。她算了一笔账:升职后工资只涨几千,却要承担更多压力,原本松弛的生活变得紧张,很不划算。她更愿意过一种work-life balance(工作生活平衡)的人生。
为此,那隽和李晓悦爆发争吵。在那隽看来,在名校云集的北京城,如果不为赚钱,完全没有必要待着。李晓悦则反驳:北京有着纷繁而低价的文艺空间和活动,赚钱并非最主要目标。在争论中,男友认为她是不求上进的废柴,李晓悦则觉得他是用健康乞讨金钱的乞丐。当那隽向女友求婚,遭遇拒绝,他大发感慨,直言自己“内卷”,无非是想让家人过上安逸生活,他觉得女友的人生态度 幼稚,尚未看透社会的真相。
在社交网络的讨论中,很多观众认为李晓悦的拒绝“不识抬举”,像那隽这样有责任心和赚钱能力的男性,早已是婚恋市场的香饽饽。李晓悦却觉得,这种追求标准中产生活的轨道,把自己弄得压力很大。
《凡人歌》没有对这两种价值观作出高下判断,却犀利地点出,那些貌似平静稳定的生活表象背后,其实也隐藏着深刻的危机。比如沈琳的弟弟沈磊,在一个稳定但看不到“钱途”的事业单位工作。妻子的母亲患癌去世后,两人因经济状况矛盾不断,最终离婚。为疗愈伤痛,他跑到一处风景秀丽的村子里独居。但安逸日子没过多久,村子为发展文旅经济,决定把他从本地人那里租来的房子,做风格统一的拆改。
在和村干部的争论过程中,对方幽幽调侃了一句:人家梭罗为什么能在瓦尔登湖旁边盖小木屋?一个原因是盖木屋的地皮已经被好友爱默生买下,另一个原因是,梭罗自己就是个富二代。
这句话,可谓给一些剧集中的田园乌托邦幻梦叙事浇下了一盆冷水。就像《凡人歌》歌词所唱的:“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日不得闲……”
南方周末记者 潘轩
责编 李慕琰